飛躍乙太坊瘋人院

原文作者：Yanz & Liam

原文編輯：Liam

「這一次我是真的賣了！」

4月22日，ETH/BTC匯率短時跌至0.01766 ，續創2020年以來新低。

持續定投、堅定持有 4 年乙太坊的林風再也熬不住了，在朋友圈發出了心碎宣言。 與簡單的割肉相比，這更像是一場信仰的崩塌，一次夢想的告別。

同樣在這天，機構投資者也紛紛行動。

Galaxy Digital 將 ETH 換倉為 SOL，加密 VC Paradigm 也將 5， 500 枚 ETH（約合 866 萬美元）轉入經紀平臺 Anchorage，疑似為出售準備。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加入賣幣大軍的還有一家機構——乙太坊基金會。 一個與乙太坊基金會關聯的錢包向 Kraken 存入了 1， 000 枚 ETH（約 158 萬美元）。

乙太坊，這個曾經被視為區塊鏈革命旗手的專案，似乎來到了至暗時刻。

這場集體出逃的背後，是一個個被迫與理想告別的故事，也是一次次信仰與利益的艱難抉擇。

而這一切，都在那個名為「乙太坊瘋人院」的群聊中，被記錄、被見證、被銘記。

乙太坊瘋人院

「我們一開始的群名其實不是『乙太坊瘋人院』，而是『我錯了，我後悔買了乙太坊』」。

2025 年 2 月 3 日，加密貨幣市場集體下跌，乙太坊一度暴跌 25% ，最低觸及 2080.19 美元 / 枚，讓眾多乙太坊 Holder 措手不及，其中就包括橘子。

早前供職於風投機構（VC）的橘子， 2021 年進入加密市場，對乙太坊技術的研究奠定了他進圈的信仰。

然而，乙太坊價格下跌至 3300 美元讓橘子頓覺不妙，反覆犯嘀咕，群聊「我錯了，我後悔買了乙太坊」應運而生。

2月3日這天，橘子更是一下子就慌了——「我都跑不掉，那兄弟們怎麼辦？」。

為了尋求心理安慰，也為了抱團取暖，這個原本只有 6 個好友的小群開始迎來更多「犯錯的人」：有大柳丁、杜均這樣的超級大戶，也有 VC 高層，大家齊聚於此，相互療傷、尋求心理安慰。

隨著乙太坊持續下跌，「病友」的數量與日俱增，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逐漸擴大並穩定至 250 人——橘子說：「買乙太坊就是『二百五』」，這個刻意控制的數位帶著些自嘲的意味。

「起初有人在 3， 000 美元的時候喊抄底，後來跌到 2， 500 美元、 2， 100 美元，抄底的聲音越來越小。 到最後，大家都開始調侃，說要抄底的人請楊永信老師來電一電。 於是我們就把群名改成了「乙太坊瘋人院」，因為大家都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圖源：大柳丁 @0x VeryBigOrange

作為群主，橘子目睹了這一切。 他是觀察者，也是被牢牢關在瘋人院中的一員。 但他無可奈何，甚至可以說，大多數留在群裡的人都無可奈何。

橘子不禁懷念起 2020 年的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Uniswap 的交易量超過了 Coinbase，Compound 帶火的流動性挖礦讓無數人一夜暴富，去中心化金融 DeFi 的概念席捲整個加密貨幣世界。

DeFi Summer，像是一場狂熱的技術盛宴，乙太坊作為這場盛宴的主角，吸引了無數投資者和開發者的目光。

對於橘子這樣的傳統 Web2 VC 從業者而言，這不僅是一個賺錢的機會，更是一場思想的啟蒙和洗禮。

「我們當時真的做了非常多的研究，」橘子回憶道，「Vitalik 和乙太坊基金會（EF）畫了很多『大餅』，比如分片技術（Sharding）、零知識證明（zk）... 當時覺得這就是未來。」

同樣的，林風也在 2020 那年盛夏買入乙太坊，彼時的他滿懷希望與期待，為乙太坊「世界電腦」的願景激動不已。

「那時作為乙太坊持有者，我很自豪，這才是真正的價值投資，人類文明級別的創新。」

除了橘子、林風這樣的個人，大量的傳統 VC 也在那個夏天帶著對新大陸的好奇與憧憬進入了 Web3 這塊新興之地。

作為乙太坊創始人和精神領袖，Vitalik 的一言一行廣受關注，大家紛紛追隨著 Vitalik 的指引投資佈局。 大量 VC 重金押注乙太坊生態基礎設施，Vitalik 看好的 ZK 與 Layer 2 賽道估值暴漲，Scroll 估值 18 億美元、zkSync 估值 20 億美元、Starknet 估值 80 億美元...... 各類資本紛紛入場，押注乙太坊的擴容夢想。

然而，DeFi Summer 熱潮退去後，在新的週期中，技術敘事被投資者拋棄，取而代之是技術的反面，MEME，彷彿是一種嘲諷。

「我們當時很堅定地認為 Solana 不會成為『乙太坊殺手』，但現在看來，市場根本不在乎隱私性和安全性這些核心問題。」這種背離讓橘子感到無奈，但真正讓他陷入困境的，是他對乙太坊的深厚感情。

作為一個忠實的信徒，他不僅在牛市中大量持有乙太坊，還選擇了將 ETH 質押以換取長期收益。 然而，當市場進入寒冬，ETH 的價格暴跌，質押的資產又無法取出時，橘子和許多瘋人院的成員一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事實上，這些被困住的人，大多不是抱著「一夜暴富」心態的投機者，反而是經歷過多輪市場波動，對乙太坊有一定認知的長期持有者，俗稱老韭菜。

這一週期的吊詭之處在此體現得淋漓盡致——紙手 PVP 被獎勵，鑽石手則受到了懲罰，且不斷經歷著現實與認知的雙重折磨。

對他們來說，乙太坊既是希望的象徵，也是無法擺脫的枷鎖。

他們愛乙太坊，因為它代表了技術的創新和未來的可能性; 他們也恨乙太坊，因為價格下跌帶來的痛苦和困境是真實的。

對於林風而言，賣掉乙太坊的痛苦，一方面來自真實的財務損失，但更多的是「道心受損」。 他因乙太坊進入加密世界，自詡價值投資者。 曾經的他為投資乙太坊而自豪過，如今現實卻讓他否定曾經的自己。 更讓他羞愧的是，他發現自己曾經對外吹噓的信仰並不堅定，在持續下跌的 K 線面前，根本做不到不看價格，最終還是選擇了割肉放棄。

林風賣掉了乙太坊，也賣掉了曾經的夢想。

然而，大部分病友依然在「病房」等待。 不止是渴望回本出院，他們在三年前的故事中種下的夢想，也在等另一個炙熱的夏天。

乙太坊沒有新故事

「今年乙太坊沒有出現範式創新！」

知名 KOL 大柳丁也是乙太坊瘋人院中的一員，在推特上，他是眾人眼中的「E 衛兵頭子」。

2024 年 3 月 21 日，大柳丁發推表示，從今天開始我是乙太坊死多頭，五月份之前乙太坊不歷史新高，我吃。

儘管愛得熱烈，大柳丁也承認目前乙太坊缺乏創新。

「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東西，」公鏈 Conflux 聯合創始人元傑自稱「 Web3 招商主任」，曾立志打造「乙太坊殺手」，也見證了乙太坊生態的崛起和衰退。

上個週期 DeFi、NFT、GameFi 的熱潮仍然讓他難忘，「那個時候每天都有大量新東西可以學習，而在學習的過程中，參與也能獲得不錯的財富回報。」

「黃金時期」，乙太坊有過最好的故事。 那年鏈上生態爆髮式增長，乙太坊「神教」被推上高潮，資本、開發者和使用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於某些特定方向（如 Layer 2、DeFi、ZK 技術等）並一度盲目擴張，投資者來來往往、熙熙攘攘。

三年前的敘事滋養了上一個周期的繁榮，但現在，這樣的故事結束了。

就像土地因過度耕種而失去肥力一樣，談及當下，元傑表示，「Vitalik 以個人魅力過於深度地參與到行業方向的引導和路線制定中，導致乙太坊的資源配置失效」。

無論是技術層面的突破，還是生態上的新應用，乙太坊都未能提供足夠的新鮮感來吸引市場的目光。

溫水煮青蛙，乙太坊主鏈正在面臨一片「逐漸貧瘠的土地」的困境。

「鏈上交易量和活躍度都很低，整個生態變涼，導從而致乙太坊的通縮機制（EIP-1559） 沒有很好地運作起來」，在大柳丁看來，EIP-1559 的通縮機制就像一條設計精美的灌溉系統，但在缺乏足夠「水源」（流動性）的情況下，這條系統只能徒有其表，無法為乙太坊生態提供真正的養料。

更複雜的是，這樣貧瘠的土地上卻開出了「吸血的花朵」。

Layer 2 ，承載了乙太坊的擴容夢想，天下共主，各 Layer 2 奉乙太為正統，卻又各自封邦建國，吸血乙太坊主網價值，不斷削弱了乙太坊對自身生態的掌控力。

「大家都在爭著把乙太坊的資產跨到自己的鏈上，因為跨得多，積分高，到時候拿到空投代幣就多，」元傑顯得有些激動，他把這些在短期逐利心態驅使下產生的「吸血之花」和當下的生態同質化結果歸於人性的「囚徒困境」。

元傑認為這可能並非 Vitalik 本意，但他在計劃用 Layer 2 擴展乙太坊生態邊界的過程中，忽略了「每個人都希望快速發財，爭奪同一份家產的人性」，最終「陷入了一個內卷、自我消亡的迴圈」。

Layer 2 網路高度碎片化，割裂了用戶體驗與鏈上流動性，DeFi Summer 中乙太坊主網曾經引以為傲的可組合性優勢蕩然無存，反而是 Solana 憑藉「快」這一簡單特性成為眾多消費者應用的棲息地。

「現在的ETH，我想到了ATOM，真害怕ETH重蹈ATOM的覆轍」。

林風認為，ETH 的困境與 ATOM 困境類似，都在經歷「價值向上游轉移」。

在 Cosmos 生態中，各個主權應用鏈 （如 OSMO、JUNO 等 ） 通過 IBC 協定互聯，但它們捕獲自身生態的價值，而 ATOM 作為中心樞紐未能有效從這些鏈上捕獲價值。

各類乙太坊 L2 興起后，依靠排序器，它們獲得了大量 MEV 和交易手續費收入，使迴流至乙太坊主網的價值大幅減少，ETH 的價值捕獲能力變弱。

「如果乙太坊主鏈升級成功，承載能力大幅提升，那乙太坊可能才會真正迎來新的發展高峰」，大柳丁如此認為。

何以重塑偉大？

4 月 22 日，在眾多機構拋售 ETH 之時，F2Pool 聯創 WangChun 再次將 50 枚 WBTC 換倉為 2794 枚 ETH，價值約 436 萬美元，給至今仍持有 ETH 的人帶來了一絲念想。

乙太坊，這片曾經孕育無數創新果實的土地，似乎需要一場漫長的「休耕期」。

休耕之時，有人割肉，有人堅守。

大柳丁選擇堅守。 2021 年的牛市讓大柳丁收穫頗豐，他對乙太坊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投資關係。 對他而言，ETH 不僅僅是一種資產，更像一種信仰。

在至今依然存留的「E 衛兵」中，大家紛紛化身乙太坊基金會編外顧問，為乙太坊建言獻策，根據各自的「改革措施」，可以大致分為兩派陣營。

一派為右，推崇大刀闊斧進行改革，認為乙太坊應該更加追求「實用性」且應該合規，「親近權威」。

比如橘子認為，乙太坊需要「停止裝死」，主動擁抱合規化。

「從人類誕生開始，有些事情就已經註定了。 你無法和國家機器抗衡。 如果你想好好生存，或者展現自己的功能，就不應該和整個國家機器對抗。」

在理想和麵包之間，乙太坊基金會需要作出平衡。 元傑並不否認乙太坊基金會側重於學術討論和技術革新的純粹，但一個務實的商業部門是必要的。

「如果特朗普當權，我們需要特朗普接受乙太坊，那麼就需要有不討厭特朗普的人去搞定他。 Vitalik 如果自己做不到，那就可以讓別人去做。 一個好的基金會，作為一個非盈利性的組織，應該能夠包容各種決策。」

林風甚至認為，乙太坊基金會過去過於注重意識形態，忽視了真正的創造與建設，且過於「軟弱」，乙太坊基金會需要一個特朗普式的改革人物，徹底革新風氣。

另一派為左，認為乙太坊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去中心化，是加密世界中除比特幣之外，最後的」理想主義之地「。

知名 KOL 藍狐筆記表示，他關注乙太坊只看一點，」未來會不會繼續保持去中心化、安全以及無須信任這些核心價值。 如果保持，繼續支援，如果改變，價格再高也直接走人。

「加密世界需要一個國際主義戰士，除了消失掉的中本聰，其他人沒人比得上 Vitalik」，投資者 Jacob 在乙太坊投資，儘管面臨著巨大的財務虧損，但他依然認可以太坊不向權威妥協的價值觀。

「SOL 和其他新興高性能公鏈，本質還是資本驅動的公司股邏輯，效率高自然也更容易引起市場熱度，但乙太坊是人類文明的新形態。」

這場左右之爭的背後，是對區塊鏈優先順序的不同理解——是務實，追求效率與商業成功，還是堅守去中心化與自由精神？

至暗時刻，信心比黃金還重要。

IOSG 創始人 Jocy 呼籲，「乙太坊不會消亡，它是 Web3 行業最成功的去中心化組織。 展望未來，請珍惜手中的乙太坊，用十年維度看待其價值與創新。」

回到那間「乙太坊瘋人院」，那個起初因恐慌而生的避難所，如今已成為一個見證歷史的角落。

無論是林風按下賣出鍵的那一刻，還是大柳丁堅定持有的每一天，亦或是橘子在瘋人院裡看到的每一次情緒波動，他們都在記錄、塑造著乙太坊的歷史。

無論未來如何，不計當下的離開或是堅守，那些曾經為乙太坊瘋狂的人們，都將永遠記得那個炙熱的夏天，以及那個曾經讓他們相信未來的乙太坊。